云深的耳机放在桌上,显然处于离会状态。
他坐在高脚凳上,长腿斜支着地,原本只用余光看?她,不知看?到什么了,他忽然站起来,走近了些。
温柚停在原地,微微仰眸,墨蓝色眼睛覆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水光潋滟。
“好重的烟味。”男人距她仅一步之遥,眼睑微垂,窄窄的眼尾拉平,透着一股冷傲,毫不客气地道,“这里?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温柚闻言,抬手嗅了嗅衣服。
果然带了烟味,挺难闻的。
“不是我抽的。”她下意识解释,“别人抽烟染到我身上了。”
云深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能熏得这么透,你被烟枪包围了?”
温柚:“在密闭空间里?待太久了而已。”
“我怎么记得。”云深睨着她,眼里?没什么温度,漫不经心道,“你很不喜欢烟味来着?”
温柚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个。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倏然浮现一幅幅年代久远的画面。
单薄的少年坐在实验楼阴暗的转角处,指尖捻着一抹忽明忽暗的猩红。不像那些流里?流气的混混,捏着烟吞云吐雾地耍帅,云深抽烟的时候,整个人都弓着,好像肩上压了一座快要承受不住的大?山,即将碾碎他的骨骼,让他低入尘埃里?。
但很快。
颓废和疲惫泯灭在烟火中,火光熄灭之后,他便直起身来,恢复了无坚不摧的模样?,就像一支永远不会弯折的桅杆,值得所有人的依靠。
“没有不喜欢烟味。”
温柚对烟味完全无感,不觉得香也?不觉得臭。
也?许还?是有点醉,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老老实实地说道:“只是不喜欢看?你抽烟。觉得那样?……”
“好像很不开?心。不想你不开?心。”
小事
她话音温温软软的, 带着一丝迷蒙,让人猜不透她是清醒着, 还是说的醉话。
云深半冷不热的笑凝结在唇边,视线在女孩脸上停顿了许久,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须臾,他?的眼神松弛下来?,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道:“你哥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温柚感觉他?的大手在她头上无规律地乱揉,下手?不重?,像对待一团棉花,把她头发揉乱之后, 就?瞅着她笑,涎皮赖脸的,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因为酒精的缘故,温柚很容易就?脸红了。
“你没不开心就?好。”她闷闷地道。
云深唇角勾着一抹笑,欠揍的劲儿上来?了,拖腔带调地道:“其实也有点不开心。”
温柚:……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转身就?要走?。
“哎。”云深叫住她,“怎么回?事, 刚不还说不想让我?不开心?我?现在真不太开心, 你瞧瞧怎么让我?开心一下?”
温柚面无表情地觑他?:“我?看你现在挺开心的。”
云深:“那是表象。我?这?个人, 比较善于伪装。”
“……”温柚唇角抽搐了一下, 点了点头, “好吧。你说说看, 你哪儿不开心了?”
云深向后退了几步,懒洋洋地坐到高?脚椅上。
仅过了一天, 他?唇角的伤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肤色白净宛如冷玉。
顶着张锋利恣肆的脸,他?微微蹙起眉心,有气无力道:“我?手?疼。”
温柚视线垂下,瞥见他?袖口外露出的一小截膏药。
云深接着道:“你这?膏药不太管用,贴了一天了,右手?还是动不了,很影响我?工作。”
温柚想了想:“才贴一天,见效不大也正?常。我?帮你换一张吧。”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慢腾腾地应了声“行吧”,好像他?本来?不想换药,是她强烈要求这?么做,他?才勉勉强强答应一样。
温柚回?到自己房间?,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把双手?搓洗干净。
“嗝——”
前面憋了太久,这?会儿终于舒舒服服打了个嗝。
肚子还是有点胀,温柚想起外面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大少爷,实在不敢磨蹭,洗完手?便抱着药箱出了房间?,回?到客厅。
男人坐在吧台前,笔记本开着,蓝牙耳机也戴了起来?,正?在听会上其他?人发言。
温柚走?过去?,安静地停在他?身边。
只见云深一边回?应着别人的问题,语气寡淡,一边将右手?往外挪了挪,搁在温柚面前。
温柚平静地伸出手?,将他?衬衫袖口往上撩了撩,轻轻撕下裹着手?腕的旧膏药。
膏药贴过的皮肤微微发红,关节看起来?已经?完全消肿,凸起的骨节锋利清晰,力量感十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形容的“动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