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康熙高高坐于上首,神色莫测地听着底下一众蒙古老王爷络绎不绝地奉承话,随行而来的礼单接连半日都未曾念完……
自上半年起,原本康熙便已经命令内务府一众,做好了巡幸塞外的打算,然而谁曾想御驾还未曾出发,接二连三的变故便接踵而来。
不过如今看来,起码这几年已经没了再外巡幸的必要了。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之事,高台之上,康熙原本深邃的面容上突然多了几分笑意,台下正在奉承的科尔沁台吉当即受宠若惊,嘴上愈发滔滔不绝了起来……
因着大批使节前来朝见,原本热闹的紫禁城愈发喧嚣了几分,茗园内,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帖子上门。然而一直到祭灶之日,都未曾有一人侥幸入园。
饶是如此,众人也未敢有丝毫怨愤生出, 自太祖努哈赤起,大清与蒙古数代联姻,如今两处虽相隔千里,但蒙古这边对中原的消息掌握却是丝毫不弱。
更何况自入京伊始,宫中太后娘娘便多次告诫众人,万万不可对这位前太子有丝毫不敬之处,从侧面上也印证了早前消息的准确性。
比之中原,在依赖天时为生的草原上,人们对于长生天的信仰无疑诚挚许多,自以为明白了这位的意思,众人努力过一波后便不再叨扰,反倒将目光投向了旁处,打算走迂回路线,务必要让明徽真人感受到他们诚挚的信仰……
于是继九阿哥之后,四贝勒府也传来贝勒爷偶感风寒,无意见客的消息………
“这些人什么意思?对爷的示好半分不见,宁肯去跪舔老四老九的脚跟儿!”
大阿哥府,原本志得意满的胤禔此刻却是满脸戾气,横臂一扫,桌案上,价值千金的和田玉玉双龙戏珠纹瓶应声而碎。噼里啪啦地声响直听得一众谋士心下发紧……
早上新程上的章疏也一应散落在地。
“大哥息怒,这些人说是巴结四哥和九弟,倒不如说是巴结园子里那位更恰当一些。”书案一侧,八阿哥弯下身子,将早前一众谋士们呈上的章疏一道道捡下。
地上洒落的茶汤不时沾染因着微蹲落下的襟袍之上,留下一团团茶褐色污渍,在雪白的衣袍上尤显触目惊心。
一直到将遗落的所有文书一一拾起,八阿哥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书房内,一众谋士颇觉不忍。
然而上首的胤禔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半点不觉有异,此刻面上仍是一派愠怒之色。
连开口,都带着十二万分的咬牙切齿:
“又是老二,莫不是老二如今身旁随意养着的一只阿猫阿狗,都比爷这个未来太子爷来的尊贵不成?”
这话说的,不说胤禩了,连一旁的谋士都忍不住想苦笑。自家爷还真是……
不说爷这个未来太子有几分真假,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是假的,如今连早前伺候过那位的宫人们,走出去都是香饽饽呢。想要求娶的八旗子弟数不胜数。
若非那位同赫舍里氏关系素来冷淡,如今朝堂上哪里还有他佟佳氏得意地份儿?但即便如此,作为母族,赫舍里氏一族沾下的光也不少,即便顶头上那位索额图致仕,如今朝上眼看已经没了手掌大权的朝臣,但满族大姓也好,王爷勋贵也罢,哪个不要给这些人几分面子?
就说前些时候,万岁爷跟前的那位红人佟三爷,因着个勾栏院出身的妾室给了夫人没脸,那位赫舍里氏出来的姑奶奶可是当即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儿子岳兴阿回了娘家。最后还是佟国维亲自压着儿子,各种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大堆,方才将赫舍里氏母子给迎回去。
那位不知浅薄的妾室更是被佟国维夫人亲自下令,当场杖毙。
唉!
堂下一众谋士不由轻叹一声。
隆科多如今好歹也是堂堂副都统,又是万岁爷亲表弟,那傲地可是等闲连皇子阿哥都不放进眼里,可如今还不要在自家夫人跟前低头,连美妾都被亲娘活活打死。连屁个怨言都不能有,只因为对方出赫舍里氏。
说句直白些的,便是他家大阿哥今儿真封了太子,也未必能叫佟佳氏低这个头。
想到前些时日对自家爷示好不屑一顾的隆科多,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众心腹心下也实在想不通,这么多年了,自家爷为何总爱和那位来比。
不过心下这般想着,想到这位的脾气,众人嘴上屁都不敢放,只兀自垂着头,指望着这位火气早些消下去。甭再叫他们这些人,成了这出气的桶子。
好在,也不知八阿哥究竟说了些什么,胤禔面上的怒意总算消减了许多,虽面上仍不大好看,但到底没了一点就爆的架势。
从这所直教人心生逼仄的书房离开,一众谋士心下齐齐松了口气。同这些人一道离开的还有胤禩。
瞧着眼前这位,尤其是雪白袍脚处斑驳的痕迹,众人心下愈发不是滋味了。
“八殿下好歹也是万岁爷亲封的贝子,爷竟也半分相送之意都无?”府门前,一名青衫文士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