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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2)

福贵帮着杨顺德一起给赵自牧铺铺盖,赵自牧则将自己的行李箱小心放好。

福贵指着一个箱子对他说:“灯就在里面,你需要就拿,读书的时候多点几盏,别把眼睛熬坏了。”

赵自牧点了点头,忽然又问:“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这有什么?”杨顺德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怎么样都睡得着,倒是你,别被我们的呼噜声吵得看不下去书。”

铺完铺盖,杨顺德还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很快就睡着了,福贵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留下赵自牧一个人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起了书。

书页的沙沙声并不大,有规律的声音反而有点催人入眠。但福贵躺在硬邦邦的铺盖上,此刻却有点睡不着。

往日里他不会这样,毕竟一天近十个小时的工作强度下来,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就只想睡觉。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帐篷里多了个人的缘故,他竟然罕见地失眠了。

好一会儿,福贵终于起身,凑近了赵自牧:“你在看什么?”

赵自牧有点惊讶于福贵现在还没睡着,福贵能清楚地从赵自牧的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情绪。

下一秒,赵自牧反应过来,将手中一份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福贵:“《庶民的胜利》——你知道这篇文章吗?”

福贵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只是听说过,却没有机会读过,讲的什么?”

赵自牧将这本看起来已经些许破旧的小册子翻到第一页,说:“你可以看看。”

福贵有些犹豫,他下意识仰起头,赵自牧便看见他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却亮的像是星星。

心跳忽然间就快了一拍。

赵自牧小声问他:“你在怕什么?”

福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为什么会来到凡尔登?”

赵自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尖锐的话题,于是他选择了闭嘴。

赵自牧的沉默却没有打消福贵的积极性,福贵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参加了拒款运动?我听说了,好多人都因为参加了拒款运动而被遣返回国,你逃了出来,只怕也没办法在巴黎等地继续读书了吧?”

赵自牧依旧没有回答。

福贵自顾自地说:“你看,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我们在别人的地盘,却做着主人不允许的事。一旦我们被主人赶走,我们会怎么样?”

火光摇曳,灯花在此时爆炸,明明不大的声音却仿佛一个惊雷炸响在赵自牧耳边。

许久,赵自牧忽然问他:“你说我们在别人的地盘做着主人不让我们做的事,但是——”

赵自牧的目光忽然间尖锐起来:“谁才是这个地盘的主人呢?”

他像是在问福贵,又像是在问自己,或者是问别的什么人。语气明明是尖锐的,却又掺杂着些微的迷茫。

但是福贵没有听出这句话中的微妙情感,他只是下意识顺着赵自牧的话去思考,然后理所应当地得到了答案:“当然是法兰西人。”

这里是法兰西的国土,它的主人当然是法兰西人。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配上一个很现实的答案,但当答案出口的那一刻,福贵却恍惚间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是哪里不对?

福贵不知道。

赵自牧却说:“你说得对,法兰西的国土,主人当然是法兰西人。”

福贵隐隐意识到,这不是赵自牧想说的话。

那赵自牧想说什么?

福贵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答案,这个问题让福贵的心都痒了起来,仿佛好几只猫在他的心里不停攀爬,痒的福贵几乎是下意识追问:“你想说什么?”

赵自牧微微低下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法兰西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福贵一愣。

这一刻,福贵忽然间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没有错,法兰西的国土上,当然是法兰西人是主人。只是,法兰西的国土上,主人的想法是什么呢?

是对布尔什维克的视若洪水猛兽吗?

赵自牧轻声反问:“法兰西人真正的声音,是什么呢?”

福贵忽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现在没有答案。

因为他忽然发现,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定义,什么是法兰西人。而这个问题,似乎不是依靠简单的国籍就能回答的。

这一次,赵自牧又将手中那个已经破旧的小册子递了过来:“你现在要看了吗?”

眼前这本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略微发黄的小册子反射着莫名的光,右侧一排铁画银钩般的字迹红的像是诱人的苹果。福贵抽了抽鼻子,只觉得眼前这本平平无奇的小册子像是有什么醉人的魔力,让他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而,当福贵的手触碰到那个小册子的时候,赵自牧忽然间将小册子收了回去。

福贵不解地抬头,就听见赵自牧说:“不行,我就这一本,给了你,我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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