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父母报仇,汪氏兄弟俩原先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十分果断地付了这笔钱,只觉满腔郁结了十几年的恨意一夕之间都散去了。
至于晏载安父子……他们毕竟也没说什么不同意的话,不是么?
他一死,似乎昭示着漪娴过往的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也全都消散了。
太原数年,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今年的九月,徐世守却命自己的心腹从太原取回了一样东西给她。
——是她那五个月胎死腹中女儿的尸骨。
漪娴的女儿未出世而夭亡,按例本是无法安葬的,可是毕竟又是正妻的第一胎,又是个成了型的孩子,她执意好生安葬,晏载安母子最终也没说什么,将这个孩子随葬在了他们家在太原的祖坟中了。
太原奉恩将军府被抄家灭族的时候,漪娴心中记挂着孤孤单单的孩子,想将她的孩子接回来,可是邱姑和何性荣却死活不肯,跪地哀求她不要这般作妖折腾了。
“郡君!郡君求您叁思啊!您现下好不容易又重嫁了个好人,徐侯这般疼爱您宠爱您,您何苦为了那么一块肉、惹了徐侯不自在呢?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事情?何况您这才刚新婚!小女郎在天若有灵,定也舍不得看到您为了她和徐侯生出龃龉来的!郡君!算奴才求您了成不成?”
他们都这样的姿态了,漪娴最终无话可说,只得妥协。
只她临了了还嘱托何性荣备下些吃食、玩偶和新衣,托人拿去太原祭拜她的女儿。
然,一个月后,徐侯却将那方盛着她女儿小小尸骨的棺椁带了回来。
他还重新命人打了一方锦绣漆棺的小棺材,更加隆重正式地让她女儿歇身。
漪娴当日便扑在女儿的棺上泣不成声,亦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好。
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该如何感激他。
她哭的不能自已,徐侯俯下身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我们的女儿回来了,总不能叫她还不能入土为安,俏俏,把她安葬在我们的祖陵中好不好?百年之后,让她也好生陪着我们,好吗?”
作为列侯,徐侯当然在城郊拥有一处田庄,是作为日后他和他的子孙百年安葬之地所用的。
他想将她的女儿重新葬在那里。
也的确是她女儿最好的去处了。
漪娴哽咽着同意:“谢谢你……谢谢你。仲澄,我真的……”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那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好不好?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日后她若有了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他们才好祭拜的。”
她给她那还未能降生的女儿取了个名字,叫濯心。
徐濯心。
到底是女子身上亲自孕育的一块肉,便是没能成功生下来,可是哪有做母亲的轻易就能割舍得下呢?
徐侯又私下齐齐整整制备了完备的、奢华的一套陪葬器具,完全以世家大族、列侯之家安葬成年的嫡长子的规格重新安葬了徐濯心,在他的庄子里,风水最好的一处地方。
徐濯心下葬当日,他还对漪娴道:“百年之后,我们也会在这里陪着她,不叫她孤单……”
漪娴回握住他的手,靠在了他怀中,“我和夫君必生死相随,永世不离。”
邱姑取回了她要的那樽白瓷瓶,漪娴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她细心将几支红梅错落有致地插入瓶中,又用剪子一一修剪了突兀的斜支,直到几支梅枝完美契合在一起成了一件令她满意的艺术品,她这才让邱姑将它摆到主屋正中央的茶几上。
邱姑刚摆好插着红梅的瓷瓶,在宫内当值了一天的徐侯恰好便回来了。
漪娴拉着他去看她刚插好的梅花:“这白瓷虽有象牙白、银白、月白多种之分,可我却觉得甜白釉的瓷儿最配红梅。红梅就当白瓷配,若是白梅,就要用上号的红瓷来衬。”
其实徐世守根本不能区分这几种白有什么区别,更不懂插花有什么要诀和方法,可是他一回到家中,看到屋内有她在、还有她亲手修剪的这瓶红梅,他心中就万般的快活。
有她和她的东西在,这里才像是有了温暖的人气,让他再也不孤寂一人了。
这瓶红梅只是简简单单地摆放在这里,对他来说就是意义非凡。
别人一来就会知道他是有女主人的人,会知道他的妻子心性志趣高雅,会知道他的妻子审美超俗脱尘……
所以他看这瓶红梅亦十分的宝贝。
她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似乎原本司空见惯的红梅也像是涂了层金粉似的闪闪发光。
他们说了会儿话,邱姑过来说晚膳备好了,漪娴又急命人将菜品一一摆好,准备和他用晚食。
其实他们的口味亦不十分相投,漪娴喜欢清淡精致的菜式,大油大荤皆非她的肠胃可以承受的;但是行伍多年,徐世守早已习惯了饮食皆重油重盐,否则不足以在行军作战途中保持体力。
可是这些种种的不契合似乎对他们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