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
她说婠婠出去的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宫里的人每个月初二和十六,都会把聿儿送到王府里来陪她。
每次都是聿儿一个人来,大清早就过来陪她用早膳,在她身边玩一整天,到晚上天黑了、吃过晚食的点,才有宫人来将聿儿接回去。
至于那个“宫里的人”是谁,孟夫人并没有说,但她心中大约也是知道的。
而婠婠更是清楚。
她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现在还能去做这件事的,只有皇帝和太后。
但是晏珽宗对他自己的亲娘又绝对没有这个闲心。
——他对谁都没有闲心,从来都只在乎婠婠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只管给孟夫人吃饱穿暖了就行了,孟夫人自己不主动说要见儿子,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往亲娘身边凑。至于孟夫人的精神需求,她需要儿孙的看望和陪伴,他更是很少会去思考。
但是又不能说他不孝——因为孟夫人只要开口说要什么,他又都会给,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那种。
而且如果是晏珽宗安排的,他并没有瞒着婠婠不告诉的道理。
所以就只能是太后。
其实,婠婠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几乎每旬都要从太后宫里接走聿儿,和晏珽宗一起带着孩子去看望孟夫人的事情,她母亲心里大概是猜得到的。
只不过母亲没问,婠婠也没有主动说,彼此心中都保持着极好的默契。
然而婠婠没有想到,当自己和晏珽宗离开了之后,母亲竟然还会主动和孟夫人隔空“握手言和”,送聿儿时常也去看望孟夫人。
婠婠盯着这张纸看了许久,最后静静地又放回了桌子上。
最后她看的是瓷瓷兰的信。
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可汗,她在这个君王的位置上坐得越来越稳,而为政一事上的手段也是越来越熟练,就连提笔写字之时的笔锋间都可见更加凌厉。
因为瓷瓷兰几乎是每隔一两个月才会给婠婠寄来一封信,所以每一封信写的也是格外的长,杂七杂八地写下许许多多零碎的内容,让婠婠得以从这些零碎的边角里窥见她如今的生活。
她会用略带烦躁的语气和婠婠说起最近和她作对的几个老匹夫,也会得意洋洋地告诉婠婠她是如何将这些人弄死的。
更是丝毫不加收敛地和婠婠讲起她收藏的诸多男宠,个中滋味如何云云。
婠婠不免失笑。
虽则知道置喙他人的私事实在不好,但是每每总是忍不住唠叨瓷瓷兰两句话。
一则,这些男宠也都是侥幸以色侍人的,叫她偶尔宠爱解乏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在政事上重用他们、或是给予他们一官半职的,否则假以时日必出大乱。放在大事上面,这些人是绝对靠不住的。
男宠就要有个男宠的样子。
二则,就算宠幸男宠,也一定要好好爱惜和保护自己的身体,千万要找些干净的来,再者不能把自己弄怀孕了。
婠婠有一次提笔问过瓷瓷兰:“你这样放心地和我说起这么多你的私事,就不怕我万一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伤了你的声名吗?”
瓷瓷兰的回信则更加的猖狂:“我做的哪一样事情是怕别人知道的?我就是喜欢杀那些不听我话的人,我就是骄奢淫逸,桩桩件件都要载入史册,不怕别人知道。从前那些君王,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凭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不过后来婠婠也给瓷瓷兰出了个主意,叫她在自己生前就开始组织一批忠心于自己的、文采过人的官员们,开始按照她执政的年份依年编撰一本《神烈纪要》,在书中如何如何地记载女可汗在位期间的丰功伟绩,传给后人瞻仰。
神烈是瓷瓷兰的年号。
瓷瓷兰果真采用了婠婠的这个主意,开始大肆编撰自己在位期间的文治武功的功绩,极力向后人塑造自己的明君形象。
比如某一日,她在王帐附近看到一个老仆人在艰难地浣洗衣物,就问这老仆为何一把年纪了还在干活。
老仆人眼中含泪,说是因为自己原来的主人犯了事,所以他才被罚没为奴,永世不得解脱。
瓷瓷兰亦是“大为动容”,立马命人放了他,并且和周围的臣下们解释道,她本是心胸宽广之人,并且最容易宽恕老者,不喜坐罪牵连之事的……
臣下们立马眉飞色舞地记载下来,写进《神烈纪要》中,将整个场面写得格外的感人泪下,让后人读了这段史料,都会以为女可汗是多么多么的善良和仁慈,有仁君的气度。
一传十十传百的,她对自己形象的塑造也就基本成功了。
从前都是男人才能够玩弄的手段,今时今日她做起来也觉得很是舒坦。
*
这一次,瓷瓷兰写来的信中,也还和婠婠提起了另一件事。
她问他们有没有抓到她那个王叔。
如果抓到了的话,希望婠婠可以把其木雄恩转交给她,她愿意赠送婠婠四百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