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在她榻前半跪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昏睡的模样。
“婠婠……”
他低低唤了一声婠婠的名字,心中有千万句想说的话,却都说不出来。
更无颜说给现在的她听。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假使他没有和她赌气冷战,假如他没有带人出去游猎,假如他能更早一些就送走其木雄恩那个祸害……
她也不会第二次怀孕时还受人惊吓,以至于出现即将小产的迹象。
他甚至都不敢想,若是他今日回来的时候稍稍晚了一些,情况又到底会如何。
算一算日子,他更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婠婠这孩子是上次他们同房之时怀上的。
那一次,何等的颠倒狂乱,他是几乎如疯了一般缠在婠婠身上的。
情事之中喂了她太多太多,当时故意存了让她受孕的心思,加之在这之前她因假孕蒙混他之事,在他面前喝了许久的坐胎药。
两厢加在一块儿,这个孩子也就来了。
在他和她怄气,斥她“假孕争宠”,故意借着这个由头在榻上行房时磋磨了她,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怀上了。
又想到过去的大半个月里,这个宝宝就在她肚子里,那么小的一点儿,还没有米粒大,却让她双身子的人跟着自己操劳,彼此还相互冷着,叫她受了委屈。
想到这些种种的事情,他便连自己都一块恨上,恨不能让她醒来之后捅上自己两刀,叫她出了气才好。
他握着婠婠的手,眸中不觉湿润起来。
他不想婠婠受罪吃苦,不想婠婠承受小产丧子的痛苦,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夭亡在母亲的腹中。
作为一个男人,若是因为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小产、让自己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那他又算什么皇帝?
枉为人夫,更枉为人父。
要这天下还有什么用?
不多时,薛娴捧着为皇后熬好的安胎药过来了。
因为皇后现在正在昏迷之中,喝不下东西,所以皇帝便将那药含在自己口中,一口一口地亲手为她渡下。
婠婠也乖顺地任由他这样喂着汤药。
婠婠服了药后,薛娴又掀起被角查看了一下皇后身下的情况,而后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娘娘的下红已经止住了,当是无碍的。”
想了想,她又添上了一句话,“娘娘怀太子殿下时,那下红的症状七八日才止住,后来亦是同样无事的。彼时娘娘的身子尚且没有今时今日这般康健呢。如今娘娘是生养过了一遭的人,身子吃得住,再者这些年里的补汤补药也吃了不少,其实……现在本来就正是最适宜受孕的关口。”
皇帝问她:“那以你说,皇后这一胎有多大的把握能保住?”
薛娴跪地深拜下去:“臣虽不才,但也能有六七成。若再好好地养过一个月,就近乎八九成了。”
她给出的数字都是过半的。
也就是说,其实她觉得完全有把握可以保住婠婠和婠婠腹中的孩子。
薛娴素来为人稳重谨慎,若非真的有足了把握,她是断不可能在帝后主子们跟前说这种话的。
她都这般说了,说明转机还是大的。
晏珽宗的心里得了些安慰,抬手打发薛娴下去。
“孤准你现在即刻去突厥王库之中,随意挑选取拿府库内的任意补品草药,只要能保住皇后腹中的胎儿,不计任何代价。”
他又极轻柔地探手抚上婠婠还未显怀的柔软肚皮,满目的爱怜。
隔着一层肚皮,她娇柔金贵的小胞宫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她这一生,第二次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们的血脉。
皇帝来到怀荒镇的这一趟,自然又将突厥人在这里的国库库藏给收缴了一空,全都据为己有了。
虽然时下许多汉人看这些突厥胡人心中会带着些高傲的鄙视意味,认为他们都是边野不开化之人,认为他们不论是民俗还是教化都是野人一般。
但是实话实说,人家的顶层贵族集团历经无数代人的积累,珍藏起来的许多宝物,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皇帝缴获了他们的国库,这些东西都被充入帝后二人自己的私库之中,平日里都有人严加看管,每一件东西的取用都有专人登记在册,轻易是马虎不得的事情。
而现在,为了保住皇后的孩子,皇帝竟然对照顾皇后的女医说出了“随意取用、不计代价”的话。
薛娴是近身伺候皇后的人,心中自是清楚,皇帝对皇后的珍视程度,远比外面那些人想象中的还要重许多倍。
当下也不敢马虎,连忙就领命退了下去,然后拿着皇帝给予的手令,开了突厥王库翻找一切可能用得着的东西。
如今他们身在怀荒,到底远离云州,皇后安胎之时若是有什么需要用到的药物,当然可以八百里加急一样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