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父母……瑶瑶她们的祖父母,不是都病重在床,无法挪动么?你又知道三爷那个性格,更是必须关起来才好,若是把三爷放在京里,他常常纵马游乐,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更不知要惹出多少的祸事来。”
“……所以?”
妙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所以你应该把我和女儿送到京中,以示忠心。”
固然有武将们镇守边塞都要带上妻子儿女共生同死、以示绝不后退之意,但是他们更有者要将家人留在京中当做那种心照不宣的“人质”,以示边塞将军绝无反叛之胆量的意思。
这两者并不矛盾冲突,只看个人如何理解罢了。
如今关外六镇皆由张都督和方上凛二人暂领“节度”之权责,他们俩虽然没领着节度使的衔儿,但是其实和以前的节度使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他们两人领着六镇节度,那么就算平分下来,一个人身上也担着三镇的节度使。
唐朝时节度使林立,但是一人身领三镇的那种,也算是绝对的大权臣了。
现在的云州张、方二人虽然比不得唐朝时候的节度使,但在整个国家的军政中都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来日的魏武皇帝本纪里头,也少不得要时时提起他们的名字的。
对于这样的人,比起让他们将妻女都带在身边彰显自己面对外敌绝无后退之心,或许朝臣们都是更想要他们将妻眷送到京中表示忠心的。
贺妙宝的提议,其实并没有什么错。
但是方上凛却赤红了双眸,哑声道:“可笑至极,陛下根本不在乎这些……”
别的皇帝也就算了,但是现今的元武皇帝,方上凛自然还算得上了解。
皇帝是用人不疑,既然敢用他们,还需要用他们的妻女来拿捏要挟他们?
妙宝没有挣脱他的拥抱,但是更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先前就和皇后娘娘说过了我要回京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经称赞过你的忠心,或许私下更是早就和陛下说过了一嘴。你若是现在反悔,皇帝皇后陛下心中又会如何想?”
——这是她对他的威胁。
方上凛第一次被贺妙宝拿捏得哑口无言。
然而现在充斥在他的心肺五脏之间的,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暴怒。
而是一阵霍然涌上心口的剧痛。
当年贺妙宝被他从家中赶走时,当他得知当年是他冤枉了她,当他知道他们那个已经成了形的孩子死的有多么冤枉时……
以及无数个他思念她与懊悔的夜晚。
他的心口都曾经这样痛苦过。
是一种痛的感觉。
而且这一刻不仅仅是心口的痛,还有这近一年来身上的种种旧伤,都在她说她要离开的时候一并发作了起来,痛得他几乎生不如死。
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这个人不是刚刚才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要和自己恩爱到白头的么?
他不是今天才和她结发?
为什么在那样的缠绵与欢爱之后,她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想要离开他?
“璍璍还没满周岁。她生下来到现在,我做父亲的都还没好好照顾过她,难道就连一个周岁,你都不让她留在我身边过完了么?”
妙宝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动容,只是胡乱搪塞了一句过去。
“璍璍不过是一小儿,难道还要张扬排场给她过什么生辰么。仔细反而折了她。”
成为真正夫妻的第一夜,于是便在这样夹杂着无限死寂的夜晚中度过了。
翌日起身后,妙宝便自顾自地收拾起行囊来,将两个女儿要用到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小心收敛起来。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方上凛并未阻拦。
他静静地坐在璍璍的摇篮前,一边看着女儿,一边看着她。
神色沉静得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