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听半刻钟的戏。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假如能请动贺夫人亲自到来,即便她坐上半刻就走,那也是给了他们家很大的脸面。
日后毛家人以为他们家在侯府里有脸面,肯定也不敢欺负了他妹妹的。
这到底是他私下干的勾当,他不知会不会搅了贺夫人的好兴致,所以上楼梯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
——因为这样的话,假使贺夫人拒绝了他,楼下的毛家人也不会知道,不至于使他在毛家人面前丢了脸。
然而当李进财踏上叁楼的楼梯时,会仙楼里的管事便立马将他拦了下来。
那管事的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了然于心的不屑:
“郎君,咱们这叁楼往上都是贵客,轻易打搅不得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你想上去,必须先付了钱,定了包厢,然后再由酒楼里专门的婢子小厮领上去。
李进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脸上红了红,灵机一动地取出自己怀中的对牌,递给那酒楼管事的看了:
“我是彭城侯府里伺候的人,因是我家夫人在楼上听戏,这会儿正有事要寻,所以我这才……”
那管事仔细看了他的对牌,看确实是彭城侯府的人,想到贺夫人今日确实是过来了,面上这才挂上几丝敬意。
“哎呀,原是府上的人,方才是我失敬一二了,您家夫人就在那间厢房里头……”
因彭城侯夫人近来的确多来此间,管事的心中有数,给他遥遥指了个方向,便放心地放他上去了。
李进财身上冷汗直冒,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心中打着的小算盘了。
但是人来都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寻过去。
这会仙楼的叁楼看起来空荡荡的,虽然宽阔奢华,但是楼台栏杆上并没有什么端茶婢女来回走动。
——这是因为酒楼东家仔细考量过,害怕这些婢女们来回走动的声音打扰了贵客听戏的兴致,便别出心裁地想了个主意,在每间包厢里都垂直挂下了一个铃铛。
贵客有要事使唤酒楼的婢子小厮,只需摇铃铛就是了。
反过来的意思是,假如没有人摇铃铛,除了新客人上楼来,外面的走廊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走动的。
假使今日不是那个酒楼管事为李进财指了方向,外头的人即便路过这些包厢,也不会知道里头坐了哪些人。
妙宝所在的这间包厢名叫“春华绰约”,李进财在外头立下了,直接敲门自然是不敢的。
他努力吞咽了一番口水,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慢慢撩起衣摆跪下,想着先磕了头,然后再开口请安,等着贺夫人听到了再回话。
然而就在李进财预备着脑袋磕到地上的时候,那包厢里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这几日皇后娘娘总是宣我和徐侯夫人进宫说话,恐怕接下来半个多月要不得闲见你了。”
似有个男人闷闷说了声“好”。
那女子又道:“皇后娘娘产后一个多月没有见人,怕是也憋得慌了。我每每进宫都要准备些时兴的小玩意儿、趣事笑话儿去哄娘娘开心。”
她轻笑一声:“阿澈哥哥,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笑话要说给我听呢?”
门外,李进财的心轰地一下炸开,大脑都发了懵,险些立不住自己的身体。
不一会儿,里头的那男人又开口说话:
“前些日子他从云州派了人来,你已经吓得好几日不肯出来见我了,现在又要去忙着讨皇后欢心么?”
妙宝哼了声,
“不然呢?皇后可比他可靠多了,他能休了我、撵我出府,皇后不会休我,他会骂我下贱淫妇,皇后也不会这么骂我。
他现在在云州的事我一概不想管,便是弄出十几个庶子庶女我也不怕,我只管捧住了皇后,给我的瑶瑶和璍璍觅得好夫婿就是了。”
这扇大门的隔音效果本来还是不错的,唯独门底下有条透了一线光的小缝。
又恰好李进财是跪趴在地上的,几乎将耳朵贴在了那缝上,这才叫他听得了里头的一点动静。
李进财当下是心鼓如雷,一万个悔恨自己贪多不足,为什么要上来找贺夫人。
这样的密辛隐晦之事,只怕多少世家大族里也少不了的。
世上男子爱偷吃贪欢,但也并非所有的世家贵妇女子就都被规训了一心一意要替丈夫守身如玉的。
赫赫扬扬齐聚住在一起的名门大族里,谁家没有几桩公媳叔嫂之间的传闻?
然而这些丑事再怎么传,也都是一个姓儿一个家里的人弄出来的。
归根究底来说,除了一个家里的亲戚,大部分女子也没有别处去认识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
可是贺夫人……
她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住在京中的。
侯爷也没在府里留下什么兄弟叔伯的外男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