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事情皇帝的心腹们怎么可能打探不出来。
他若是敢隐瞒了,反倒是死罪一条。
但他又不好真的什么都往外说,说是他抓到妙宝和周澈如何如何、两人大吵一架,这才气得妙宝跑了的。
只是在原有的事实基础上……稍稍修饰了一下。
闻言,皇帝的脸色倒是稍稍缓和了些。
他慢慢走下高台,走到方上凛面前,虚扶了他一把,让他起身。
皇帝轻叹一声:“贺氏有身孕了?倒是件喜事。你为孤戍守云州多年,劳苦功高,以至多年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膝下更是子嗣单薄。如今贺氏有孕却负气而走,你好不容易又得孩儿,因为牵挂嫡子,所以离京去接她回府……虽则违制,倒亦并不是什么大错。孤虽为人君,却亦能体谅。”
方上凛垂首称不敢,说这些都是自己分内之事。
皇帝便摆了摆手让他回去。
“只是——只这一次,再无下次!这是看在你我二人君臣多年的情分上,孤替你向肃政台的谏官们都解释了一番,说是因为你父母在老家突发恶疾,你这才带着妻室回乡探望一场,为你将事情遮掩下去了。”
方上凛又感激涕零地叩拜君王恩德,说自己一生定当如何如何为君上肝脑涂地、效劳至死等等。
表完了忠心,事情了结了,他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家中。
这时暮色微沉,天际的一边泛着霞光流金一般的绚烂光辉。
家中灯火通明,满是温馨的人间烟火气。
妙宝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瑶瑶这些时日在国子学中的各种作业,而瑶瑶带着璍璍坐在地毯上玩,叽叽喳喳地给妹妹讲着她新从书里听来的故事。
见他平安无事地回到府中,家中上下都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步入用膳的客厅内,并未先看妙宝和璍璍,反而抬手招来瑶瑶,瑶瑶向父亲走去,他从袖中取出一盒精致的桂花糖,悄悄塞进女儿的衣袖里,摸了摸她的头顶。
“这些日子,爹爹和阿娘不在家里,瑶瑶都成大姑娘了,你妹妹也都多赖你照顾。爹爹是走了多大的运气,才能得你做女儿?”
他和妙宝不在家里,瑶瑶每天仍旧照常上学,按时起床穿衣,回府后也不用任何人监督,自己完成国子学中的博士们布置的作业。
每日早晚,她还要亲自跑去璍璍的房里,看看照顾璍璍的婢子们有没有尽心,日复一日地叮嘱婢子们如何照顾妹妹云云。
瑶瑶垂下头摸着衣袖里的桂花糖,被父亲如此夸奖,尚有些羞怯地道:
“我是姐姐,本来就该照顾妹妹的。等阿娘肚子里的弟弟出生了,我也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你阿娘若是生个妹妹,你们姐妹自然要互相爱护。若是生个弟弟,只有他伺候你的份,不必你迁就他。谁在爹爹心里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
翌日,方上凛带着妙宝和两个女儿去京郊祭拜妙宝的母亲秦氏。
当年,秦氏和几个妇人好不容易来到京中亲告御状,把程邛道占据江南意欲谋反的事情提前捅了出来。
但代价就是这一番跋涉奔波,让她在告御状之后不久便被病痛心魔折磨得没了气息。
她被追封为淮阳郡夫人,然后就被先帝命人葬在了京郊。
妙宝跪在母亲墓前哭得泣不成声,背着两个孩子,她抚着母亲的墓碑轻声道:“阿娘,您看看您的外孙女,看看瑶瑶和璍璍,瑶瑶像不像大姐姐?很像的,对吧……她总是照顾她妹妹,就像大姐姐她们当年迁就我、照顾我一样。”
“娘,女儿如今过得很好,您再也不用担心女儿了。女儿为瑶瑶找到了一个好父亲,至少瑶瑶这辈子,再也没有苦吃了。”
从不幸中的万幸来说,或许妙宝唯一幸运的事情是她还能寻得母亲的坟墓。
思念母亲的时候,好歹好歹还有一个可以哭诉的地方。
这一日,远在沃野的郁姬也和高桢祭拜了她的母亲、外祖母。
但高桢能为郁姬所做的,只能是在沃野城设了一个衣冠冢。
因为郁姬再也找不到她们的尸身了。
她手中唯一还有的东西,就是外祖母留给她的一方手帕,还有母亲给她的一枚小荷包。
高桢便是用这两样她们的遗物,替她们设了衣冠冢,方便郁姬日后思念之时可以祭拜,也是希望她们的魂魄可以安息。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三日。
三日前,高桢在沃野城设宴,正式娶她为妻。
其余五镇防御使和云州张大都督都命人送了贺礼过来。
张大都督的妻子苏夫人更是主动说认郁姬为义女,让郁姬风风光光地从云州的大都督府里出嫁。
她如今的身份,是张大都督的义女,是沃野防御使夫人。
这是她婚后三朝回门的日子。
可是她没有娘家了,只剩下母亲和外